七月，登西塞山（组诗）

发表时间：2025-07-24 来源： 作者：李燕

七月，登西塞山 

阳光淬火，江风却抽丝成帛

我推倒盘踞在内心的石头

卸掉生锈的铠甲

任一级级石阶把身影刻进山体

这一路

玄真子钓鱼台伸出被月光锻造的钓竿

钓出诗意翩跹

桃花古洞的摩崖石刻

泅开唐风半壁

绿意覆盖硝烟，鸟鸣取代炮声

还未触摸到西塞山的心跳

布衣已析出霜色的盐

在千年诗坛百战场

我悄悄藏起跃跃欲试的笔锋

不敢轻易动笔

害怕惊飞唐代峭壁间停驻的

那只白鹭

在北望亭，飞

在北望亭，我想做一只白鹭

抖掉羽毛上的露水，口衔箭矢

穿越到三国的古战场

不偏不倚地落在孙策马前

为他举起猎猎战旗

“铁锁沉江”的往事在江心翻腾

西塞山在旧址上蓬勃

我想衔住流云的片片裙裾

把满城的白云纺织成绵绵春雨

浇润黄石龟裂的地缝

之后，我会回到家乡西山的树梢

敛翅

每天看着北望亭的影子

被朝霞拉长，又被暮色压短

时不时按住一艘游船的汽笛声

不让它听见

在未苏湾，沉醉不知归路

夏雨急匆匆地赶来

像一粒粒滚落的小珍珠

撞在灰墙黛瓦上

撞在突突而跳的心尖尖上

此时霓虹灯光睁开迷人的媚眼

我们窝在老友记融合菜馆里

与远在外地的坤哥隔空换盏

藤椒鱼片掀起麻辣欢腾的巨浪

冰菜沙拉——这位冷美人

频繁开出玻璃脆花

当筷子在冷与热的国度游走

俨然一双摆渡的木桨

外滩上，如织人流

接捧喷泉溅落的群星

灯塔在暮色里摇晃

把身影揉进沙滩

兜兜转转后，脚印与脚印重叠

像老友般欣然重逢

蓦然懂了，人说未苏湾是大家闺秀

我说是款鸡尾酒

我们只是一群贪杯的

酒鬼

在华新1907文化遗址公园的沉思

初见时，她略显窘迫，不安

目光闪烁，手足无措

其实，她哪里知道她的富有

一汪“文艺两新”的灵泉灌注

——让一棵濒临枯死的古树

长出密密匝匝的新叶

她体内未冷却的窑火

被重新点燃。我砚台里的墨

突然凝成水泥糊状

冷却后，所有的抒情诗都患上了

水泥的失语症

直到磁湖吞下被烧红的落日

我才知道

不是所有的落日都叫落日

不是所有的落日都会消失

沉入磁湖的那枚落日

在青铜混凝土中

已蜕变成一轮朝阳 

汉冶萍煤铁厂矿遗址之吻 

张之洞雕塑是冰冷的

钢之鼎是冰冷的

钢之源浮雕是冰冷的

初轧机是冰冷的

高炉遗址是冰冷的

连那些裸露在水泥墙之外的

钢筋也是冰冷的

冰冷的斑斑铁锈如凝固在

历史深处的火焰

哦，我说的这些

仿佛一切都是冰冷的坚硬之物

而这些

也恰是献给工业文明之唇的

滚烫的柔软之吻

在黄石国家矿山公园遐想

毛主席雕塑在东方挺成山峰

目光漫过柏树，话语在山谷回响

在黄石，多少脊梁弯弓成镰

不割麦稻，专割矿石淬过的锋芒

矿山大峡谷由凸起的大山

变成凹陷的天坑，徒余山的嶙峋

用钢骨铁筋

托举过工业的星辰

一条铁轨把沉默铺向山外

辙痕被锈色围困

它曾驮起铁的灼烫、矿的沉实、奖状褪色的红

汗的酣畅、泪的咸涩、血的铁腥

一块无字碑在矿山公园上立起

送轰鸣、鼎沸声远走

唯风在坑底打坐

把铁屑喂养成待燃的火星 

作者简介

李燕，笔名幽兰生馨，武汉新洲人，系中国作家协会会员、湖北省文艺评论家协会会员、湖北省文艺志愿者协会会员，《问津文艺》诗歌责编，次要诗人诗社成员。诗歌、诗评作品散见《诗刊》《诗选刊》《绿风》等30多个刊物。著有诗集《瘦月亮》，独创《中国楚菜图志》楚菜诗歌200首。组诗曾多次荣获省级大奖。